簡瑤這一覺竟睡到日上三竿才醒,當她睜開眼時,察覺身旁已沒有人。抬頭望去,看到院子里一抹熟悉的身影。天已經放晴了。
她忽然釋然地笑了。心情好像也輕鬆起來。
那個人啊,腿傷了,身在龍潭虎穴,也靜不下來。不知道大早上的,一個人在院子里又憋什麼壞招呢?
果不其然,沒多久,薄靳言就撐著木棍,一瘸一拐風度翩然地走到她面前:“該去會會他們了。”
簡瑤一怔。
晴天的小鎮,似乎多了幾分生氣。路上多了些行人,房屋樹木也顯得清新多了。他們遇見簡瑤和薄靳言,都投來好奇的目光,但是也還算友好。從外表看,真的只是貧窮落後山區的普通人而已。並且再次遇到了幾個人擔著水回家。簡瑤一直觀察著路上的每一個人,卻不知道“佛手”們,又藏在哪裡?會否就在某棟樓上,窺探他們呢?
很快,他們經過了醫生的診所。簡瑤想去再拿些紗布繃帶和外用藥,這樣以後就可以自己給薄靳言換藥。她扶著薄靳言掀開帘子進去,就是一愣。
今天診所里有病人。
一個粗壯的男人,坐在診療桌後。穿迷彩服,黑靴,寸頭。面目粗獰。簡瑤注意到他虎口有繭,腰上鼓起一塊。當他轉動身體,簡瑤看到那是一個空的槍套。
男人轉頭看到他們,也愣住,露出戒備神色。簡瑤非常淡定地挽著薄靳言,走過去,就坐在他的旁邊。薄靳言也是一臉淡然。
這時溫榕撩開裡屋的帘子,走了出來,看到他們三個坐著,也是一怔,然後對那男人笑著說:“你的葯拿來了。”
男人接過,又掏出錢放在桌上,然後斜一眼旁邊的簡瑤和薄靳言,然後抬了抬下巴,問:“他們是誰?”
溫榕不急不緩地答:“路過的背包客,也是病人。”
男人似乎對他的話還蠻信服,點了點頭,又看一眼簡瑤二人,起身走了。
這時內間的帘子再次掀起,卻是昨晚的姑娘邱似錦,走了出來。她的臉蛋紅撲撲的,看見簡瑤二人,很開心:“你們又來啦?放心,溫醫生的醫術最好了,肯定很快就能好。”
溫榕笑了,伸手摸摸她的頭:“去喝點水。”邱似錦非常聽話的點頭去了。
簡瑤對溫榕說明了來意,柜子里就有現成的紗布希么的,溫榕拿了給他們,又給了幾天的口服藥。簡瑤笑著收下了。
“你經常會有病人?”薄靳言忽然問。
溫榕沒抬頭,答:“說不準,有時候多,有時候少。”
薄靳言:“醫生的病人都是什麼樣的人?”
溫榕笑了一下說:“什麼樣的人都有。醫生不挑病人。”
“像剛才那樣的罪犯也有嗎?”
溫榕的手頓了一下,抬頭看著他,目光清沉如水,看不出喜怒:“你是什麼人?”
簡瑤盯著他倆不說話。
薄靳言的唇角慢慢彎起,答:“能到這裡來的,會是什麼人?”
溫榕靜默片刻,說:“不管是好人壞人,我是醫生,既然已經身在這裡,我只想救人。”
簡瑤和薄靳言都沒再說話。
臨出門時,薄靳言問溫榕:“如果想要離開這個小鎮,應該怎麼做?”
溫榕靜了一下,答:“可以從碼頭坐船走。碼頭是孫老闆的產業。”
薄靳言:“怎麼找到孫老闆?”
溫榕答:“他還開了一家客棧,就在鎮子最西邊。”
薄靳言點頭:“多謝。”眼見溫榕把他倆送出門了,而邱似錦又去了裡間,不知道在幹什麼。薄靳言被簡瑤扶著,走出兩步,頓住,轉頭說道:“醫生,珍重。”
溫榕愣了一下,似乎也有些感動,而後笑了,點頭答:“嗯,你們也是。在這裡有什麼事需要幫助,記得找我。”
兩人往前走了一小段,簡瑤說:“這個人看起來還蠻不錯的。”
薄靳言沒說話。於是簡瑤也不多說了。
漸漸的,兩人就走到了小鎮最西。一樁灰牆白瓦的老樓,看著卻比方便房屋更清新乾淨些,屋檐上爬滿綠植,也更有生氣。招牌寫著“如意客棧”。
兩人站在街角,望著那客棧。而客棧兩旁的牆,就如同一雙手,不斷往後延伸,彷彿遮擋住了一切。從外頭看,客棧里靜靜的,偶有人影閃動,卻看不清所有。
簡瑤說:“我們真的要去?”
“嗯。”薄靳言淡淡地答,“這個小鎮,最重要的交通方式就是水路。如果佛手在此,那麼交通必然也控制在他們手中。他們既然察覺到我倆到來,以他們組織多年來縝密狠辣的作風,即使不確定我們的身份,也不會輕易放走。如果我們再不做什麼,必然坐以待斃。不過,你忘了我是以什麼身份,來到這裡的?”
簡瑤盯著他。
薄靳言笑了一下說:“笑面蛇九死一生,攜帶資料來見佛手,幹嘛要殺掉?”
簡瑤:“……這太冒險了!”
他說:“冒險的孩子才有糖吃。”
簡瑤:“……萬事小心。有什麼事,站在我身後。好歹我現在身手遠勝於你。”
她將他說過的話,又說了一次。薄靳言握了一下她的手,輕聲答:“好。”
兩人走進客棧里。但即使機警聰穎如他二人,也無法覺察到這客棧內外,此刻又有多少雙眼睛,狠辣的、懷疑的、輕蔑的、好奇地……盯著他們呢?
一走入大門,便是一間花廳,甚至還裝置得有小橋流水。幾個男人坐在陽台旁,正在打牌,聽到動靜,全都轉過頭來。靠牆的吧台後,坐的也是個男的,舉杯正在小酌,半眯著眼看著他們,忽的笑了。
這客廳里的氣氛,忽然好像變得有些緊張尷尬起來。就好像始終平靜的湖水,終於被微風吹動了,人人的影子,也變得模糊起來。
薄靳言走到吧台前,說:“我們要一個房間。”
吧台後的男人約莫三十四五歲,長得高而白凈,還戴著副眼鏡,看起來笑眯眯的很斯文。他說:“哦,好,住幾天?”
“三天應該夠了。”
他也沒跟他們要身份證,收了錢,直接把房開好,遞給他們房卡,然後微微一笑:“祝你們在這裡住得愉快。”
簡瑤一直非常冷靜地觀察著在場的每一個人。方青曾經說過,真正身手好的高手,身上都有“氣”的。簡瑤現在慢慢也有了感覺。只覺得這些人都不是簡單角色,加在一起,她完全不是對手。
薄靳言說:“謝謝。”牽著簡瑤的手,走了兩步,轉頭又說道:“對了,不知能否給我帶個話?”
白凈男人抬頭看著他們。